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煮水《老畅》 老畅是安徽人， 一个卖面条的安徽人。 在我居住的这个小镇上卖了十年的面条。 ~~~~~~（没法分段，用这个代替吧···） 在我毕业的前一年， 老畅带着胖婶在学校门前开了家小吃部。 叫‘老畅板儿面’。 专门卖面条， 板面。 ~~~~~~ 这一开就是十年， 应该说，老畅见证了这个小镇子的变迁。 高层起来以后， 老畅的店面搬到了我家楼下。 ~~~~~~ 我问老畅，为什么不叫安徽老畅板儿面。 老畅说，我的家乡不产板儿面。 现在大街小巷都是安徽板面，安徽怎么会没有板面呢？我问。 因为安徽人团结，因为安徽在外面的人不甘于受人指使，所以需要这个牌子，用来生活。老畅如是说。 人都要生活！ ~~~~~~ 我又问老畅，为什么人家都是‘板面’你非要加个‘儿’呢？ 老畅说，没有儿化音的板儿面不是吃食。 是商品。 ~~~~~~ 老畅有三个爱好， 抽烟、喝酒、玩失踪。 ~~~~~~ 烟， 是集市上买的， 并且是最便宜的旱烟叶子。 一买就是十来斤。 太阳好的时候， 就在自家门市前面晾晒。 橙黄一片。 ~~~~~~ 老畅说。 抽烟抽的是感觉， 是给自己抽的， 不是牌子。 ~~~~~~ 老畅抽烟不卷， 也不用烟斗， 用烟锅子。 烟杆很长。 老畅说， 他认为东北最伟大的发明就是烟袋锅儿。 ~~~~~~ 酒， 是胖婶酿的杂粮土酒， 纯粹的杂粮酒。 度数不知道， 不过我喝了就醉。 ~~~~~~ 老畅喝酒也不行， 沾酒就醉， 但是胖婶很能喝。 ~~~~~~ 酒是为了胖婶酿造的。 老畅说， 吃板儿面，就得喝土酒。 这才有味道！ ~~~~~~ 关于失踪。 每年， 老畅总会消失些时候。 ~~~~~~ 具体什么时候会消失， 老畅自己也说不准。 想走， 就走了。 一走就是三十来天。 ~~~~~~ 在老畅失踪的日子， 胖婶总是不停地咒骂这个不负责的老男人。 ~~~~~~ 老畅的板儿面， 十年前卖三块， 现在还是三块。 ~~~~~~ 所以我发不了财！ 也不想发财。 老畅说。 ~~~~~~ 整个小镇都是老畅的老主顾， 在吃板儿面的同时， 总会要些别的。 比如三块钱一个的鸡蛋。 ~~~~~~ 老畅说， 来我这里吃鸡蛋的， 都有良心， 都是好人。 人心都是肉长的， 我也要生活， 老朋友不说客套话， 我知情不起。 ~~~~~~ 老畅喜欢热闹， 夏天的傍晚， 总是支起一张桌子， 桌上中间放一海碗煮的发黑的辣椒， 桌下的四面是成箱的廉价冰镇啤酒。 老畅蹲在门前的台阶上， 看到认识的人， 就用安徽夹杂着老呔儿口音的语调， 招呼人家来喝点酒， 坐一坐， 聊一聊。 ~~~~~~ 胖婶说， 我家老畅年轻的时候， 是个文人。 东西得过奖， 省长和文化部的人都知道他。 ~~~~~~ 胖婶又说， 我就是那个时候喜欢上的他。 结果上了这船， 就再也没下来。 这一晃就是三十年。 ~~~~~~ 我问老畅， 文人都这样吗？ 老畅说， 我不是文人， 别听你胖婶瞎说。 说完抬脚， 磕掉了烟锅里的烟灰， 又装上一袋。 ~~~~~~ 那就是个爱好， 不能指望那个谋生， 会变味儿的， 没了生活和感悟的文字。 就像放馊了的面条儿。 有毒。 会变质！ ~~~~~~ 每年都有个红衣老喇嘛， 来看望老畅。 ~~~~~~ 和尚也会喝酒， 胖婶酿的杂粮土酒， 老畅醉了， 胖婶就陪他喝。 ~~~~~~ 和尚也会吃肉， 吃胖婶包的韭菜肉馅的饺子。 吃完后用舌尖舔去牙花子上的韭菜叶， 说， 真好， 真好吃。 ~~~~~~ 胖婶说， 这和尚是甘肃一个山旮旯的主持， 和老畅是朋友， 用你们年轻人的话说， 是驴友。 是个老不正经！ ~~~~~~ 胖婶很能喝， 喝到兴头上就会拍着桌子数落老畅。 然后嚎啕大哭。 ~~~~~~ 每到这时候， 老畅总是蹲在凳子上， 吧嗒吧嗒的抽着烟， 笑眯眯的等待胖婶发泄完。 ~~~~~~ 胖婶彻底醉了的时候， 就会像年轻人搞对象那样， 双手掉在老畅的脖子上， 用脑门去蹭老畅那胡子拉茬的下巴。 说着我们听不懂的安徽方言。 很温馨。 ~~~~~~ 老畅和胖婶没有后人。 就这么默默的生活。 高兴的生活。 简单、单调、知足。 ~~~~~~ 老畅说， 这里就是我的家， 因为我不想走了。 你们就是我的家人， 因为人生没有几个十年。 ~~~~~~ 胖婶说， 我家老畅在那儿， 我就在那儿， 有老畅的地方， 就是我的家！ |